我不爱吃面条。即便是肚子饿得“咕咕”叫,我吃面条也吃不了多少。
记得在生产建设兵团时,每逢吃面条,知青们好像要过节一样高兴。绝大多数人都要把平时用的饭碗,换成饭盆。连队的餐厅里除了“吸溜吸溜”的声音,没有一个人说话。而且,吃饭的速度突然都加快了,每次吃面条都要超计划多下些面。可我依然是一碗面条下肚,吃上两个馒头走人。以至知青们都摇头说我“不会享受美味”。
我觉得,再好吃的面条,也没有母亲的手擀面好吃。有人说这是心理作用,我不承认。因为,从我记事起,吃的面条就是母亲的手擀面。细细的面条,加上香味扑鼻的汤,那种感觉真的不是可以言传的。在我家,父亲是轻易不下厨房的。除非,他的那些老战友、老朋友来了,他才系上围裙露上两手。吆五喝六地让母亲和孩子们打下手,支使得我们团团转。平时,他总说母亲不会做饭,马马虎虎凑合着吃。我们兄弟几个很不服,觉得母亲会做饭,父亲不行。可母亲却很佩服父亲,说他过去在烟台“住过地方”(在饭店学过徒),炒菜很有两下子。但是,父亲的老战友们在我家喝过酒后,除了吃母亲的手擀面,其他主食一概不要。到这时候,母亲的手艺才会“遭到”父亲的表扬。
据父亲说,我们老家那一带,大姑娘小媳妇好比手艺。一是织花边,二是擀面条。每次比试,母亲都是她们中间的佼佼者。虽然当了几年“八路”,手艺放下了几年。进城之后再拿起来照样还是“ 一绝”。母亲擀的面条特别细,我感觉比现在的细挂面还细。擀面时,一根大擀面杖前后甩动,一团圆圆的面很快变成了大薄饼。母亲把面饼叠成几层,挥动手中的菜刀,急促地切面,刀与面板一连串“ 哒哒哒”的敲击声。然后,用手一抖,面板上就出现了细细的面条。此时母亲已是满脸是汗。她下的面条也特别香,我每次都连面带汤一点不剩地吞下去。
自从1972年参加建设兵团离开济南,离开母亲。三十多年的时光过去了。这中间,尝过东西南北的许多面条,牛肉拉面、担担面、过桥米线、刀削面还有种种标以“手擀面”的什么面,怎么也吃不出母亲下的面条的那种香味。因而,对吃面条总是兴趣索然。回家探亲,我也曾站在母亲身边,观察她如何下面条,看了好多回,自己亲手一做还是没那个味。后来,连我的女儿也爱吃奶奶下的面条。只是可惜,她吃不到奶奶亲手擀的面条。
母亲83岁那年,我回家看望她。她坚持要给我做饭吃,没办法,孩子在母亲面前永远也长不大。“想吃什么?”母亲笑眯眯地看着我。“还是吃面条吧。”母亲说:“你这孩子就是爱吃你妈下的面条,现在没过去那个本事了。擀不动了,下点挂面吧。”那一晚,我碗中的面条仍然是那么香,仍然让我吞得一点不剩